那天,我沿著山邊一條細小的土路走下去。腳下是溫熱的土,遠處有風穿過樹梢,一棵高大的樹立在山坡盡頭。
朋友從我身後跟上來,笑著說:“遊戲開始了。” 他從樹上摘下一片像果實一樣的東西,跳進了樹下的水塘裡,濺起晶亮的水珠。
我站在樹下,突然發現地上有一顆熟透了的蕃桃 —— 那種我只在廣西看過的熱帶果子。它紅得驚人,仿佛從另一個世界落到這裡。我心想:“這地方不該有這玩意兒。”
這時,有人從一旁低聲解釋,是鄰居阿姨從廣西帶來的苗,悄悄種在山邊。這株蕃桃樹已經長大,枝頭橫跨過來,甚至和另一棵果樹 —— 可能是枇杷,又可能是什麼混血植物 —— 纏在一起,結出了許多蕃桃,還有藍莓一樣的小果子。地上全是掉落的紅果,像被塗抹過的顏色。
我撿起其中最大的一顆,帶回家。
家中昏黃,弟弟正盯著一台黑白電視看節目。那畫面像舊電影:一個男人(是我爸爸)在野地裡架鍋生火,燉飯,像是某種 “生活記錄頻道”。弟弟坐著一動不動,任畫面變換。
“你為啥不換台,或者接我電腦的顯示器?” 我問。
他頭也不回:“要拆 VGA 線,很麻煩。”
我看了看手裡的蕃桃,它已經變成了一根綠色的香蕉,長得奇怪又生澀。我沒說什麼,把它放在桌上,安靜地看著電視。
這時,爸爸像是從電視裡對我說話:“樓上那個女孩的事,麻煩你了。”
我上樓,一間空蕩的房間,中央平躺著一個年輕女孩。她剛死去。我蹲下給她擦拭身體,為她換上乾淨的衣服。當我彎腰去取疊好的衣物時,她微微動了一下,然後,咳嗽了。
我立刻扶她坐起,發現她真的活了過來。
我帶她離開那間房,來到一間明亮的醫院走廊。她的手裡有溫度,眼睛裡有些迷茫。她告訴我,自己其實還有病 —— 全身有很多紅塊,但沒人注意。如果不是我,她可能會被當成死者拉走,再無生還的機會。
我們坐下來,她說了很多話,我靜靜聽著。
後來發生了什麼,我不記得了。
醒來時,我依然記得那顆熟透的蟠桃、那台黑白電視,還有她從死亡邊緣咳出的第一口氣。
好像一切都曾真實發生過。